绝地武僧 第十四章 蛇妖

    “诸位施主先行回往西殿用斋，午后在此处接受余下考核。”常空行动急如风火，扔下一句话后带着书卷走下高台，片刻间便走到了殿外，二师兄常善为人随和，站在原地并不立刻跟往，而是逐一回应着台下众人施礼拜别。

    众人相互寒暄着迈步走出主殿，赵河和北原柳却迟迟未动。

    “二位施主有何疑问？”常善笑着走下高台，作势要走。

    “大师仁善，能否告知小女，小女患的究竟是什么病症？”北原柳眉头紧皱，声音低沉。

    “不是什么病症，姑娘是女儿身，体弱是正常的，注意睡眠充足，即无大碍。”常善笑着回应。

    “那……既然如此，小女便自行告退了。”北原柳回眸看了眼赵河，旋即转身离去。

    北原柳走了之后，赵河这才上前冲常善弯腰行礼，“晚辈心有疑问，还望前辈解惑。”

    常善闻言微笑看向赵河，“但说无妨。”

    “为何俗家弟子不禁杀戒？”赵河踌躇片刻，开口询问。

    “此事事关重大，余下考核尽数通关者，自会得知。”常善依旧是笑脸相应。

    赵河闻言心有芥蒂，但瞧着常善不愿多说，自是不再多问，二人前后走出了主殿。

    “你与那倭人女子先前便认识？”常善向东殿走去。

    “前辈莫要误会，我与那倭人女子只是一面之交，并无其他。”赵河急忙出言解释，他应该去往西殿，但此时常善问话，他只好跟往。

    “心怀坦荡，三更叙话又有何妨？”常善笑着看向赵河。

    “晚辈受教。”赵河低头说道。

    “你可知她的来历？”常善再度问道。

    “她？她不是倭国剑圣北原武之女吗？”赵河开口回应。

    “不够，还是不够。”常善笑着摇头。

    “还望前辈解惑。”赵河想起方才北原柳在纸上书写的内容，但常空主持看过并未追究，此事必定内有乾坤。

    “其母红颜薄命，此次前来，她更是与其父断绝了父女关系。”常善面色由喜转忧。

    “难怪她要写孤儿。”赵河闻言自言自语的说道。

    “此次倭人犯境，其父北原武是支持者之一，而女施主本性仁善，见不得杀戮，早年又拜于我汉人门下，事到如今她舍去父亲，来我鸠摩寺求法，诚心可鉴。”常善淡淡的说道。

    “原来如此，我先前的举动，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。”赵河想起在龙石城外，他出言不逊取笑北原柳的事情，不由的暗自垂足，懊恼不已。

    “所以贫僧先前说过，倭人本性不坏，坏的只是一部分人。”常善展颜微笑，走进东殿斋堂。

    “前辈教训的是，那晚辈可否多问一句？”赵河站在堂外驻足，只因他还不是佛门中人，不便踏入斋堂。

    “不必拘礼。”常善笑着将赵河迎进斋堂，又转身替赵河取来了斋菜。

    “前辈折煞晚辈了，晚辈承受不起。”赵河双手接过。

    “阿弥陀佛。”常善微笑回应。

    二人找到座位坐下以后，赵河发现，此间的斋堂与西殿的食舍不同，午饭为菜饼和豆腐，豆腐在此时是稀罕物，寻常百姓吃食不到。

    由于心中有事，赵河只吃了一口就放下了筷子，“前辈，不知这北原柳患的是什么病？”

    “贫僧说过，并非疾病。”常善皱眉动筷。

    “晚辈失礼了。”圣人云食不言，寝不语，赵河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欠妥，急忙闭上了嘴巴。

    待到二人吃食完毕，走出斋堂，常善这才开口解释，“她需要冬眠。”

    “冬……冬眠？”赵河闻言哭笑不得，只听说过动物需要冬眠，没听说过人还需要冬眠。

    “她人身蛇体，秋冬季节较为嗜睡。”常善悠然道。

    “人身蛇体！这……”赵河听罢心下骇然，他先前只是自老辈人口中听过妖怪一说，但也只是一听，故事经不起推敲，他没有想到这种词汇，竟然会自常善大师的口中说出。

    佛门中人是有清规戒律的，出家人是不打诳语的，常善乃鸠摩寺住持的二师兄，更是不能扯谎骗人。

    “午间你可小憩，午后在主殿接受考核，速去歇息了吧。”常善见他面色铁青，笑着说道。

    赵河定下心绪，施了个礼往西殿走去。他仔细回想常善说过的话，心中感到既荒诞又害怕，荒诞的是“妖怪”一说耸人听闻，害怕的是若大师所言属实，那自己岂不是和一个蛇妖有过交集？

    午间，大福来到西殿赵河的房舍，见他忧心忡忡的坐在椅子上不说话，便找来书桌上的布包，展开查看，“贤弟，你在哪找到的枣子？”

    “大福别吃！”赵河见状亡魂大冒，急忙将干枣连同布包一起扔了出去。

    “贤弟，你怎么给扔了？”大福跑出门外查看，只见干枣散落得满地都是。

    “那些枣子不能吃，是妖怪的东西。”赵河解释道。

    “妖怪？”大福的脸色也变了，连番询问赵河枣子的来历，赵河唯恐他害怕，就没有具体解释。

    午时一过，赵河疾步走向主殿，生怕路上遇见了北原柳。进入主殿时，恰逢北原柳与众人端坐在蒲团上回目观望，赵河不敢看她，立时选了一处较远的位置落座。

    北原柳见赵河刻意避开自己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，于是便挪坐了过去，“赵公子，你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赵河闻言周身一颤，回头时见北原柳一直蒙着纱巾，始终不见嘴脸，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一个扁平的蛇头，“没，没事。”

    北原柳见赵河不说，一时之间不知再说什么合适，只好坐在赵河旁边，等待常善常空二位大师到来。

    片刻过后，常空和常善缓步进殿，随行的僧人又为众人抬上了木几，端来了笔墨纸砚。

    “若众施主已是我寺俗家弟子，习得武艺下山以后，遇到无恶不作的恶人，应当如何处之？”常善笑着开口。

    “一字答出，不可多答。”常空冷声补充。

    众人闻言皆尽愁眉不展，这个问题看似简单，但用一个字来作答，难免言不尽意。不过令众人愕然的是，二人说完话后便有僧人前来收取纸卷，并不留人思考。

    众人仓促之下急忙写出答案，匆匆作答后忐忑的看向常善和常空，二人自寺内僧人手中接过纸卷，分阅查看。

    大师兄常空平心静气，不动声色，而二师兄常善的神色则非常丰富，或皱眉，或叹气，其中竟然还有令他畅怀大笑的答案，笑得前俯后仰，合不拢嘴。

    “王亦君、杨永器、程于春、任平林、李若木，五人以‘帮’作答，你们打算帮什么？帮他们烧杀抢掠，平步青云？领取银两，速速下山。”常空冷声说道。

    众人闻言哄笑一团，不过哄笑过后却个个神色紧张，坐立不安，因为仔细考虑“帮”这个字并不可笑，出家人心胸广阔，视万物等平，遇到恶人帮他们改过自新，也并无不妥之处。

    “常善大师明辨是非，住持让我等一字作答便也罢了，可他却并不给予我等时间考虑，仓促之下难免词不达意，还望大师再给我们一次机会。”其中一少年心知常善随和，躬身叫屈。

    “临场反应，明见本真，施主切莫丧气，此后可在殿外听讲佛义。”常善微笑回应。

    一句话也堵上了其余四人的嘴，五人垂头起身，黯然离去。

    就在众人稍稍松口气时，常空再度点出了五人的名字，“诸位施主所写皆为‘斩’字，我佛慈悲，恶人习性虽恶，但也有善根，此举杀伐太重，领取银两，速速下山。”

    写了‘斩’字的众人，尽皆浑身一抖，在寺内僧人的指引下，离开了主殿。

    常空点完人名，常善笑着开口“何孝德是哪位施主？”

    “是晚辈。”一清秀少年闻声颤身起立，低头耷脑，生怕被砍出局。

    “这个字，可是出自施主笔下？”常善提起手中纸卷，笑着问道。

    赵河位置靠后，但偌大的一个纸张上，写着一个醒目的“求”字，很是显眼。一时之间其他人也忍受不住，哄堂大笑。

    “你已习有武艺在身，为何要求那恶人？”常善收敛笑容，缓缓问道。

    “回前辈的话，晚辈是想，俗家弟子虽不禁杀，但也不能纵容自己持强凌弱，那恶人既已‘无恶不作’，三言两语怕是也难令其悔悟，晚辈若是转身逃跑，怕是有失佛家弟子的身份，还不如求他饶命……”何孝德战战兢兢的说道。

    一席话讲完，众人尽皆侧目而视此少年，此言虽透露出他怕死的一面，但也恰恰突出了他宁死也不想毁了声誉的一面。

    “真正的勇者，不是持强凌弱，而是怕死之人，在大义面前的取舍，但你切记，修佛之人当有看淡生死的觉悟，生为一菩提，死后亦是一菩提，不可凌弱，也不可畏强。”常善出言教导。

    “晚辈铭记前辈教诲。”何孝德见常善没有想要赶走自己的意思，立时如释重负。

    “赵公子，你写的什么？”北原柳低声询问赵河。

    “治。”赵河回头看了她一眼，赶紧缩回了脖子。

    “‘治’字不错，有惩戒教诲之意，我写的是‘教’。”北原柳低声说道。

    正如常善大师所说，北原柳本性仁善，只不过此时赵河知道对方是人身蛇体，心中难免带有些许惧怕，故此北原柳说完以后，赵河并没有接茬，而是认真的看着二位大师，等待他们接下来的考核。